纸上明月(一)
ooc严重 见谅。
已是三月早春，万物生长。此时的北城仍有些许凉意，却也热闹非凡。
北城最热闹的地方是城中心。那有拥挤的车马，有着贩卖各式各样小物件的商人，有着穿着好看的裙摆挎着竹篮的小姑娘。还有北城最出名的艺妓楼——醉风堂。醉风堂名字取得实在别致，虽包含鱼水之欢，但念时仍有三分清韵留唇齿。
今夜的醉风堂何止是热闹，堂内堂外皆是人头攒动，像锅沸水冒着令人晃眼的热气。北城所有的人都在互相传达着一个消息——今夜是王先生最后一场《霸王别姬》！醉风堂美人如烟，但真正高不可攀的美态，除去名妓王耀，找遍北城也不再有第二人。北城的人都叫他王先生，围绕着他名字的绝对不会有猥琐下流的语气。北城的人喜爱他尊敬他，不单单是因为他戏台上的烟波流转，烟视媚行。他唱戏的功夫是一顶一的绝，说他戏腔扮相第二，全城便找不出个敢说第一的。
这一日的夜幕便在众人的期待中悄然落下。
醉风堂的妆阁里，美人们围住端坐于妆台前的王耀，为他描红妆，为他抿红贴，连头上的发冠都要正了又正，像对待一位即将出嫁的大闺女一般正式。王耀安静地坐着，一双琥珀色的眸子木然地打量着镜中清秀却也妖冶的美人，他知道那是他自己，他早已注视自己千万遍。
当菀娘停下为王耀描眉的笔时，屋里的女子都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。王耀垂眸，这样不加掩饰的赞叹他已经习惯。菀娘笑着拉过他，嘴里啧啧称奇。旁边的姑娘们也附和着，说世上怎么有这样的如玉郎君。王耀任由他们牵扯，面上无悲无喜。他的眉目依旧清丽，纵是丹红艳抹也掩不住他举手投足间少年特有的硬气。王耀低垂着头，目光触及皓腕上色泽早已不明亮的银镯，微微叹气，叹一段悠悠往事。
醉风台上，一身虞姬装束的王耀长剑挥舞。他折腰弯眉，一颦一笑自成风韵。戏已接近尾声，王耀走向霸王。只见他柳眉一皱，睫毛晃了两下，一滴泪便落了下来。同台的人皆是一愣，没曾想过他竟真哭了出来，心中暗叹不愧是台上名角。王耀往后一退，手中握着霸王的剑柄。他顿足，朱唇轻启，是唱腔却不是戏词：“纵是一死，虞姬无悔！”说罢，银剑刺入了美艳绝尘的虞姬腹中。剑梢有血，艳红艳红的，映照着台下一位位愣神的看客。所有人都盯着已经倒下的虞姬，随后便是潮水一般的呼喊，喊着王耀的名字。
王耀倒在血泊里，头饰散乱，身上的玉环玉佩被拥挤的人群碰撞发出当啷响声。他透过人群看向很远的地方，他想叹气，但涌出的血模糊了他的发声。他只能乖顺地在命运面前止了嘴。王耀缓缓闭上了眼，他又试了试发声，除了一股腥甜充斥鼻腔，他还听见自己清脆婉转的戏腔——
“布拉津斯基先生，这是今天的海棠花…”
随即，世界都沉默了。